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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吴中丞书 北宋 · 彭俊民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一二四、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》卷八九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三四
某为儿时,常戏先生长老间,窃闻庆历中有古贤人曰范文正公,实乃心国家,得孟轲勇于义之道,盖三仕三逐,其节益高,终致大用,显名诸侯。缙绅士大夫借重引誉,想望风烈,以忠义自奋,迨嘉祐、治平间,以数十辈。是时文正公没已数十年,某儿戏未喻也。其后稍长,知读书,思昔日之言,而不及见其人,乃退而求其文,伏而读之,以考其终始大略。盖尝与晏丞相书,论天子率百官上寿东宫事非是,非所以尊人主而抑外家,且长外族强炽之渐,晏初不平之。是文正公为小官时,已有此志。且夫上寿,小事也,为天子礼,良不为过,且于国政似未有大利害,而必力争之,盖忠臣义士忧国爱君,深谋远虑,防微杜渐,信非鄙夫所能及此。故三仕三逐,终致大用,天下高之。自文正公后,正直之操,或起或仆,迨今五六十年,学者汩于势利,委靡偷惰,渐成党同伐异之风,如是者又将二十年。前年,阁下自近侍擢长柏台,乘士气彫敝之馀,朝野久不闻直声。一朝引义指摘开封尹、内侍之过,天子慨然感动,待以国士。阁下以道义自富,韬光晦迹,不求声名,迈往之气,老而后发,故少为流俗所知。一朝倡义,天下之聚而议者,所在成市。某辄从傍解之曰:「公固未易测也。意者先以忠信结上,将信而言,言而出,出而复用,而后以进退决之乎」?其后果数月而言,又数月而出,出数月而召。于是向之议者,皆释然曰:「公,庆历、嘉祐时人也」。某则又曰:「前日之言而出也,其责轻;今日之召而来也,其责重」。是何也?前日之言未甚行而出,其出也,阁下全一身之节,高举远引,而不与国是矣,虽不言,人谁吾责者?今日之召而来也,是天子以其言忠,是行也,不独用之,又将穷究其底蕴而后已,而天下亦以公之此来也,必能建功立业,兴利除害,援君子而排匪人,外爵禄而恶富贵,以社稷安危为任,以实前言。少有不副焉,则人人得以议其后,故其责也重。何者?去年夏秋之交,中外之士召者十辈。诏下之日,人有先到,欲留之人或逡巡不肯去,独阁下恳辞再三,自秋迄冬,阅时而后来。阁下要先洁其去就,不枉尺直寻,欲有以深藏而重发之者,是爵禄富贵不足以留阁下,而胸中之所成就者甚大,而不轻出之也。自拜命以来未两月,忠言嘉谟,启迪左右,所以卫社稷,安宗庙,排奸慝,辨忠良,某不得而知。然观今日倚任之寄,与中外属望之重,阁下君臣之间,必能心期嘿喻,而天下之势继自今,可以逆知其将如何矣。凡前代安危治乱之机,与当今扶危救弊之急务,阁下固已了然见于未萌,虽有高世绝俗之虑,无出于阁下所料明矣。然而君子小人势不两立,非不可两立,而不可两用。众君子虽用,而一小人存,犹足以胜众君子;一小人既进,虽竭众君子之力不能胜。西汉之衰也,其势在外戚,外戚不能独立也,寔吾儒有以助之;东汉之衰也,其势在内侍,禁锢之祸初不至是也,寔吾党之士有以致之。贡禹、稚圭身为儒臣,不能正言以杜其渐。其后京兆尹言之,王氏几败,而谷永、杜钦之徒反为凤计策,既诋章罪,王氏势益牢。其祸始于贡禹、稚圭,成于谷永、杜钦,至安昌侯而人主拱手矣。东汉之际,匹夫抗愤,义士激昂,以陈蕃、李固之忠正而辅李膺、范滂果敢奋厉之气,静而图之,岂无可乘之隙?张奂老于兵间,不能预备,反为人用。某谓西汉有可救之理而无其人,东京有敢为之人而非其术。然则众建君子以破小人之谋,而又审所以御之之术者,君子之道也。以《易》考之,君子之于小人,在《否》则包承之,在《夬》则刚决之。《否》之「初六」曰:「拔茅茹,以其汇,贞,吉亨」。「六二」曰:「包承小人,吉;大人,否亨」。阁下顷年倾侧群枉之间,以正引类,小人初不之觉,诚得「包承」之道。今去否而处夬之时,然夬者,五阳而决一阴。今也君子未众,谓之否则不可,谓之夬亦不可,阁下独以台中一二君子决天下之小人,其势不绝如线,窃为阁下危之。且自元丰以来,人物大槩五变,未尝有人出一言而正名,曰某君子儒,某小人儒。而彼所谓君子小人者,皆邪人所指名以自为计,非天下之公议也。岂其识不明欤?抑君子小人之势既分,而己遂无容乎?所谓君子者,岂亦随时而变欤?方今圣德日新,阁下以道徇身,处弹击之地,稽之二汉,万无此理。然而君子求于国,必能明烛万全之理。譬如良医之治病,当于安乐强健之时,而逆知其所受病之由。今君子之道似胜矣,察其实而未之见焉,何以善其后?以至搜求奖拔之际,未甚明辨,何也?且所谓真君子者,果安在哉?某,落魄贱士,窃闻伯夷之风,念天下之太平,庶人商旅尚得谤于道而议于市,而况正途方辟,言路方开。阁下为天下之唱,鼓直气于偷惰委靡之后,人人莫不欲罄所有以承休德。退而思之,厥今天下,非阁下谁与归者!是以不避浮浅之议而试一鸣焉。且以圣明天子乐善不倦之美。伏惟阁下蕴西汉经术之富,而抗之以鲠亮;负东京名节之高,而济之以权衡。持之既久,而发之也迟,则破天下之党论,而速用其真所谓君子者。辨君子小人疑似未分之势,而正其始,而勿更以小人杂之,诚莫急于今日也。昔文正公之出也,门生皆去,而王质独送,或人怪之,质曰:「使范公它日作宰相,以直道忤时而出,质当送之海上」。质于文正公无一日之旧识也,诚有所感激耳,亦以坚文正公之心。今阁下难进易退,已有文正公之风,其将自此大用,用而不肯少屈,以始终文正公之大略,则某虽不才,愿附于质之义。伏惟加察,幸甚。
缴进轮对疏 南宋 · 牟子才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七○○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一一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九○
臣日者天久不雨,尝竭愚忠,首陈三失,次条十證,又于贴黄两言天伦之当厚,乞陛下恪循故事,下诏求言。今政事之间虽未见陛下有所改悔,而祖宗故事,则已施行,仰见陛下圣德本自聪明,前旒未为蒙蔽,而臣之言亦不为徒发也。臣初谓政在中书,而专攻上身者罪也。政不在中书,而专攻上身者亦罪也。臣比进两疏,既已冒犯罪戾,推究灾异之所从出,为陛下言之矣,而陛下之诸臣,岂得为无罪耶?请极论其所以然。臣尝读《易》至《否》,而重有感于今日焉。天地交则为泰,不交则为否。否者,闭塞不通之名也。故《太玄》准之以吟,以守。吟曰阴不之作,阳不之施,万物各吟。守曰阴守户,阳守门,物莫相干,谓天地各居其所,闭塞而不通也。当是时也,内阴不肯应外之阳,下气不肯应上之气,此臣之所谓否也。以节令言之,雪者,五谷之精也,去腊不雪。雷者,号令之象也,今春夏不雷。五月,梅节也,地久不梅。夏至,雨节也,天久不雨,至于六七月之间。是皆天地闭塞而阴阳之气不和也,非否乎?夫否塞之證见于上下不交之时,人孰不以为天地自闭塞也?而不知天地之所以闭塞者,则陛下之诸臣实为之。诸臣谓何?宰相、台谏是也。凡其所为不能贯通于上下者,皆否也,而可已于言乎?所贵乎宰相者,以其能辅佐天子而进退百官也。向也端平之初,进贤去佞,位置得宜,天下翕然称之曰小元祐。虽兑会坏楮,履亩伤民,入洛失地,轻锐可讥,而用人一节,高掩千古,真贤相也。今再相淳祐,四海苍生日夜复以端平之治望今日,而免牍未下,旱暵频仍,景象逼迫,上下煎熬。虽日不暇给,而一再进拟,大抵不能尽副天下之望。今观其布在班行,非天子之勋戚,则大臣之乡旧也。非侯伯之子孙,则台谏之羽翼也。非邸第之狎客,则京兆之亲密也。又观其布在郡国,非天子之近亲,则大臣之婿侄也。非执政之姻娅,则诸邸之子弟也。非谏坡之旧馆,则台臣之妇翁也。苞苴之馈,交接于闺阃深邃之间;请托之私,周旋于堂从乡邻之密。黄发儿齿之老,岂能制依凭机巧之人?赤松从游之馀,胡亦有顾惜子孙之念?人谓小相若在,犹且善恶相兼。岂谓大老来归,乃无一事公当。远视端平,如出两人;近比淳祐,殆同一辙。而况胡宗愈辈阴结厚确,交相为朋,人所共嫉,今乃拂逆公论,引据要津。清臣、温伯左袒熙宁,踪迹显著,人所共嫉,今乃故开倖门,延入共政。调停之说一起,吕、范之责难逃。况君子小人势如冰炭,决无两立之理,必有反覆之虞。与其自保于一身,孰若均忧于天下?不此之务,乃反诲之,岂不重孤天下之望耶?此宰相之否也。所贵乎台谏者,以其能绳愆纠缪,分别邪正于已然之后也。祖宗时,台谏例不兼讲席。自中兴后,王宾为中丞,建请复开经筵。自是每除言路,必兼讲读说书之职。由此台谏与天子习熟,无复有敢言者矣。向也为权臣之私人,今则为天子之私人矣。向也供劾检于权奸,今则受天子之宣谕矣。向也受劾草于权奸,今则受天子之调停矣。故上意所不予,则施矰缴于既逐之谏臣;上语所不乐,则纵斧斤于广东之仓节。或倚上眷而执人物进退之权,或探上心而掣朝廷行事之肘,此逢君者也。乃若宰旅直士枨触鼎鼐,则弋之惟惧其不早。中书紧官拂逆贵近,则挤之惟恐其或后。枢臣刚愎,睥睨台枋,则倾台以助之。督视临遣,请存台谏,则含茹以翼之。此媚要途者也。其他计使,同列而已。独寂然阴报私仇,而我若无与。或以恶名而中伤善类,或托公义而轻点时贤,此行私意者也。所可诮者,击婺相于京祠已罢之后,击殿帅于兵权已解之后,姑以备数,岂果触邪?此怀苟心也。推原其意,不过如邓绾辈,受笑骂、攫好官而已。最是宥府之臣,才智辐凑,其力足以拒权奸也,中执法则击之,以倒公议之戈。骑省之长,天资柔佞,其术足以援权奸也,中执法则翼之,以摩公议之垒。则是开奸邪道路之基,培国家祸乱之本者,中执法也。虽然,此岂人力之所能为?不知造物者栽埋此祸根,养成此祸胎,将酝造何等事,以坏天下国家耶?此台谏之否也。宰相之说不过曰:「所以致旱者,非一日之积也。行乎国政,如彼其新也,受任以来,未尝画一筹也」。是则然矣,然旧学畴庸,非他臣比,隽寿在位,非新进比,中书再入,非生局比,观棋既久,非轻奕比。举而措之,苟合公论,则天听虽高,亦且感动矣。今所为若此,其何以回天怒乎?为今之计,当公此心,以为进贤退佞之地,固不可乘间而进所私之人,尤不可因便而任所亲之吏。固不可颜情而用谗谄之徒,尤不可爱憎而嫉恬退之士也。其他镇定事机,调齐鼎实,平章棼错,皆当以一公字行之。否转而泰,此其机乎。其或力不逮心,终以渝始,则否之又否矣。台谏之说不过曰:「新宫不可谏也,谏则婴鳞忤旨矣。大奸不可论也,论则胚胎后菑矣。宠佞不可言也,言则追踪章、李矣」。是则然矣,然大观文致仕之命出于睿断,则权奸未始不可去也。龙翔工役,人以为不可止,而天子暂止之;戚里贪虐,人以为不可去,而天子终去矣,则是天子未尝不可谏。特诸臣观望顾惜,不肯谏耳。为今之计,当公一心,以为排击奸邪之地。固不可任喜怒之情而报宿怨,尤不可因党与之偏而快私心。固不可以风闻之谩而害善良,尤不可举瑕颣之微而黜孤远。其他一德之疵,一事之失,一举措之误,皆以公心言之。否转而泰,此其机乎。其或怙终不改,耻过作非,则否之又否矣。夫宰相失其调燮之职,而道揆之地结而为一《否》卦。台谏失其风宪之职,而法守之地结而为一《否》卦。是以上下不交,天地不通,当雪不雪,当雷不雷,当梅不梅,当雨不雨,又激而为天地间一大《否》卦也。虽然,又有所说。臣所论宰相台谏,不过举其事耳,而未论其心也。请为陛下言之。琐琐阉㜮,挟天子之威,窟于宫禁,而为天下奸邪奔趋之主;赫赫权奸,挟宫闱秘奥之援,窟于海滨,而为天下谀佞嗾使之主。陛下内牵阉㜮之爱,外怵权奸之赂,佞人憸夫窥见罅隙,遂谓陛下因阉㜮之交通,将权奸之复用也。于是宠幸者内则交结于阉㜮以济其私,外则接引于权奸以缔其好。大佞者内则借誉于阉㜮以固其宠,外则阴主于权奸以效其报。遂使忠臣饮气,志士吞声。呜呼!陛下为社稷宗庙之主,为四海臣民之主,而不自主张,乃使若权奸,若宠倖等辈反结阉㜮之交,以取必于陛下,又倚陛下之势,以胁制于群臣。数日以来,外论颇传陛下以外权太重,思欲起权奸而用之。又见迩来所用枢臣,皆权奸平日之所与,遂相与欢言权奸复出矣。审如是,必交结诸臣之左右以误陛下。此其意欲何为哉?是操王莽、董卓之心,以盗陛下之富贵也。夫奸利之臣所主如此,苟得一重臣如王旦,力遏王钦若之不可当国,如韩琦坐政事堂,出头子勾任守忠,径押就贬所,使在我者有泰山乔岳之势,则中外之人乃始知畏,不敢为非。今秉钧者不惟不能遏绝,乃反倚以为重;不惟不能窜逐,乃反推波助澜,则将焉用彼相哉?又如李沆言丁谓有才不可用,如司马光谓王广渊奸邪不可近,使在我有壁立万仞之势,则巧佞之人乃始敛戢,不敢妄图。今谋国者不惟不能疏远,乃反与为婚姻;不惟不能谏止,乃反与通谱叙,则将焉用彼相哉?夫宰相,统百官而一宫府也。今内倚阉㜮,外比奸邪,或相挽推,或相鼓舞,岂持禄保位之念胜,而正大之体或亏;患得患失之心多,而卓特之见或少耶?岂牵连诸臣之党与,自度不能胜其奸,姑委靡颓堕,以听其所止耶?抑畏惮权奸之气燄,自揣不能抗其锋,姑韬杜敛轴,以待其自定乎?不然,何为徇昵己之私,忘天下之公,随波逐流,事事鹘突,系小子,失丈夫,以至此极耶?此以张禹、孔光之学误陛下之国家也,则将天地磔裂,日月错行,星辰颠踣,如汉之末造,又岂止不交不通而已哉?然则上有休否之君,则下有休否之臣。《否》之九五曰:「休否,大人吉,其亡其亡,系于苞桑」。夫否极之世,泰道有将开之机,否道有将倾之势,然犹未离于否也。君子处此,岂可苟安而玩视乎?故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乱,常有戒惧危亡之心,则系于苞桑,坚固不拔矣。陛下当阴不消、阳不亏之时,虽有光明正大之位,以为休否之资,虽有阳刚中正之才,以为休否之道,然必深思远虑,常怀其亡之戒,而后有苞桑不拔之固。若非恐惧修省,常忧否道之复来,念虑几微,常思否證之复见,则表里诸臣不知警惧,相与为非,则否日益甚而神器移矣,岂四海苍生所以深望于休否之君也哉!惟陛下留神。
次韵张子文中秋夜月 宋 · 韩驹
押词韵第六部
平湖下明月,湛如奁湿银。
遥怜钟陵客,卧看繁台云。
我欲故山去,向来车已巾。
淹留属中秋,顾愁愁单身。
停杯问青天,谁驾此玉轮。
分光到蓬屋,殷勤月夫人。
张郎嗜读书,佔毕闻比邻。
胡为叹今夕,长歌击匏尊。
似君岂终穷,努力逢休辰。
他年和此唱,寄我东南垠(以上宋蒲积中《古今岁时杂咏》卷三二)。
报张禹 西汉 · 汉成帝
出处:全汉文 卷八
朕以幼年执政,万机惧失其中,君以道德为师,故委国政。君何疑而数乞骸骨?忽忘雅素,欲避流言,朕无闻焉。君其固心致思,总秉诸事,推以孳孳,无违朕意。加赐黄金百斤,养牛、上尊酒,大官致餐,侍医视疾,使者临问(《汉书·张禹传》)。
上疏荐薛宣 其一 西汉 · 谷永
出处:全汉文 卷四十六
帝王之德,莫大于知人,知人则百僚任职,天工不旷。故皋陶曰:「知人则哲,能官人」。御史大夫内承本朝之风化,外佐丞相统理天下,任重职大,非庸材所能堪。今当选于群卿,以充其缺。得其人则万姓欣喜,百僚说服;不得其人则大职堕斁,王功不兴。虞帝之明,在兹壹举,可不致详!窃见少府宣,材茂行洁,达于从政,前为御史中丞,执宪毂下,不吐刚茹柔,举错时当;出守临淮、陈留,二郡称治;为左冯翊,崇教养善,威德并行,众职修理,奸轨绝息,辞讼者历年不至丞相府,赦后馀盗贼什分三辅之一。功效卓尔,自左内史初置以来未尝有也。孔子曰:「如有所誉,其有所试」。宣考绩功课,简在两府,不敢过称以奸欺诬之罪。臣闻贤材莫大于治人,宣已有效。其法律任廷尉有馀,经术文雅足以谋王体,断国论;身兼数器,有「退食自公」之节。宣无私党游说之助,臣恐陛下忽于《羔羊》之诗,舍公实之臣,任华虚之誉,是用越职,陈宣行能,唯陛下留神考察(《汉书·薛宣传》:御史大夫于永卒。谷永上疏,上然之,遂以宣为御史大夫,数月,代张禹为丞相。)。
上书言王氏世权 西汉 · 杜业
出处:全汉文 卷三十一
王氏世权日久,朝无骨鲠之臣,宗室诸侯微弱,与系囚无异,自佐史以上至于大吏皆权臣之党。曲阳侯根,前为三公辅政,知赵昭仪杀皇子,不辄白奏,反与赵氏比周,恣意妄行,谮诉故许后,被加以非罪,诛破诸许族,败元帝外家。内嫉妒同产兄姊红阳侯立及淳于氏,皆老被放弃,新喋血京师,威权可畏。高阳侯薛宣有不养母之名,安昌侯张禹奸人之雄,惑乱朝廷,使先帝负谤于海内,尤不可不慎。陛下初即位,谦让未皇,孤独特立,莫可据仗,权臣易世,意若探汤。宜蚤以义割恩,安百姓心。窃见朱博忠信勇猛,材略不世出,诚国家雄俊之宝臣也,宜征博置左右,以填天下。此人在朝,则陛下可高枕而卧矣。昔诸吕欲危刘氏,赖有高祖遗臣周勃、陈平尚存,不者,几为奸臣笑(《汉书·杜周附传》:哀即位,业复上书言。)。
上赵丞相书 宋 · 王庭圭
出处:全宋文卷三四○六、《卢溪文集》卷二七 创作地点: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
窃以军国之机、安危大计,帷幄自有成算,僚属得预佥谋,非幕中之事,固不当轻议。愚独以谓相公负中外之望,虽作镇一方,而控扼上流,蔽遮江浙,朝廷恃之以为安,非直藩宣屏捍一方利害而已。自开幕府以来,延问民瘼,讲求治道,无非系天下国家所以安危,虽荛夫牧儿,皆得罄所欲言。某用是辄敢有献焉。盖中原大乱,于今十年,庙堂之上,执政大臣吁谟献纳,与夫百执事谋臣辩士,人人皆能言其弊而莫能去其害者,其故何哉?岂其根坚穴深,终不可去,而去其害者当自有时邪?盖天之于是时也,必生是人。古者多事之际,有能建非常之功者,必须有非常之人,适当于此时,然后能为国家排难解纷,惊世绝俗,而后世不可及也。不然,何十馀年间言治者纷纷,而大臣更出迭入,卒无补于祸乱。大抵风俗浸淫,其弊根于崇宁以来三四十年,牢不可破,雷同是非,醒醉不分,上下相师,恬不知怪。朝廷每一处置之事,一下诸路监司府县,悉委刀笔吏互翻故纸相欺蔽,偷为苟且一切之计。如此而望治道之隆,未可翘足而候也。苟非天生大贤君子出而任事,以身任天下国家之重,取其宿弊,至诚而更张之,期于果断而力行,则恐旷日持久,靡靡然日入于败乱,遂致不可支持。昔汉宣帝中兴,魏相、丙吉总领众职,外得良二千石与之共理,其术止于循名责实,而治效光于前世。其后张禹、胡广持禄苟安,遂成末年之祸。西汉之衰,议者归咎于广、禹,此大臣不任之过也。恭惟安抚相公威德伟望,镇服人心,自靖康变故之初,天下望以为相,延首跂踵,以至今日者,亦群邪所忌嫉而时俗使然也。天将厌乱,起相公于海滨,授以弓矢斧钺之雄,藩维要地,影援荆襄,控制表里,财用根本,人物渊薮,皆出于是,其任岂不重哉!一旦入而辅佐天子,指挥四方,凡经济之具尽在目中,左提右眄,无不如意,则今日之事可不素办哉!某伏见今日幕府所甚急而当措意者,不过曰人材也、军旅也、财用也、盗贼也;又其最害治者,奸胥舞文以害民,贪吏黩货以乱政。此数事议者常以为今日之甚难,而某每以为甚易。大率皆原于风俗浸淫之弊,而疏剔之必有先后之序,惟人材不可独后也。傥得其人而用之,责其功实,则其万事莫不振举,而人人变易其思虑矣。自相公至江西,一时才智之士往往见辟,然古人所以招延四方俊乂以共成天下事者,其间必有国士。鸷鸟累百,不如一鹗。尚虑山野陋巷之间有英豪磊落自重之士,未得尽出于门下,则虽有可成之功业,或有悠悠之徒,未足赖也。今门墙献计之士如云,而某不度愚妄,亦庶几悯时忧国之言或有可采。区区所见,谨别条具以闻,傥蒙裁择,继此有献。
桓子新论:闵友 其十五 东汉初 · 桓谭
出处:全后汉文 卷十五
成少伯工吹竽,见安昌侯、张子夏鼓琴,谓曰:「音不通千曲以上,不足以为知音(《御览》五百八十一)」。
诸儒为张禹语 汉 · 无名氏
押文韵
《汉书》曰:成帝即位。张禹为《论语》章句献之。诸儒为之语曰:
不欲为论。念张文(○《汉书》张禹传。西京杂记二。《御览》四百九十五。《诗纪》九作张文。)。
论语集解叙 曹魏 · 何晏
出处:全三国文 卷三十九
叙曰:汉中垒校尉刘向言:「《鲁论语》二十篇,皆孔子弟子记诸善言也」。太子太傅夏侯胜,前将军萧望之、丞相韦贤、及子玄等传之。《齐论语》二十二篇,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于《鲁论》,琅琊王卿、及胶东庸生、昌邑中尉王吉皆以教授,故有《鲁论》,有《齐论》。鲁共王时,尝欲以孔子宅为宫,坏得《古文论语》。《齐论》有《问王知道》,多于《鲁论》二篇,《古论》亦无此二篇,分「尧曰」下章「子张问」以为一篇,有两《子张》,凡二十一篇,篇次不与齐、鲁《论》同。安昌侯张禹,本受《鲁论》,兼讲《齐说》,善者从之,号曰「张侯论」,为世所贵,包氏、周氏章句出焉。《古论》唯博士孔安国为之训解,而世不传。至顺帝时,南郡太守马融亦为之训说,汉末大司农郑玄就《鲁论》篇章,考之齐、古为之注。近故司空陈群、太常王萧、博士周生烈皆为义说。前世传授师说,虽有异同,不为训解,中间为之训解,至于今多矣,所见不同,互有得失。今集诸家之善,记其姓名,有不安者,颇为改易,名曰《论语集解》。光禄大夫关内侯、臣孙邕、光禄大夫臣郑冲、散骑常侍中领军安乡亭侯臣曹义、侍中臣荀顗、尚书驸马都尉关内侯臣何晏等上(《唐石经论语》。)。
题安昌侯传 唐 · 皮日休
出处: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九
安昌侯禹见时变异。若上体不安。常择日洁齐。露蓍于星宿。正衣冠。筮得吉卦。则献其占。如有不吉。禹为感恸。日休读汉史至是。未尝不为之动心。因书曰。夫宰相之节。以巳道辅上。天地平则致于君。夷狄服则致于君。风教行则致于君。苟天地有灾。则归于已。兵戈屡动。则归于已。万物有妖。则归于已。时政有弊。则归于已。此真大宰辅之职也。禹也为汉名相。居师傅之尊。处辅弼之位。见灾异屡发。上不能匡于君。下不能称其职。孜孜称其于筮为事。斯不足以为贤相之业也。呜呼。当汉帝之重禹。禹之有言。如师训门人。未有门人可违师之旨也。依违在位。竟无所发。诚伊周之罪之也。大凡国有灾异。与禬禳占筮之事。自有司存(占人太祝之官)。为夫宰相者。当提大政之纲。振百司之领。握天下之枢而已。不空以处斯位也。以直论之近乎佞。以诚论之近乎伪。伪宰相其名儒之耻耶。呜呼。汉之尊禹。崇师道也。禹若此者。即非崇师道之过矣。
矫违 其二 西晋 · 傅玄
出处:全晋文 卷四十八
曰:惑佞之不可用如此,何惑者之不息也?傅子曰:佞人,善养人私欲也。故多私欲者悦之,唯圣人无私欲,贤者能去私欲也。有见人之私欲,必以正道矫之者,正人之徒也。违正而从之者,佞人之徒也。自察其心,斯知佞正之分矣。
或问:佞孰为大?博子曰:行足以服俗,辨足以惑众,言必称乎仁义,隐其恶心而不可卒见,伺主之欲微合之,和其志,敢以非道陷善人,称之有术,饰之有利,非圣人不能别,此大佞也。其次心不欲为仁义,言亦必称之,行无大可非,动不违乎俗,合主所欲而不敢正也,有害之者,然后陷之。最下佞者,行不顾乎天下,唯求主心,使文巧辞,自利而已,显然害善,行之不怍。若四凶,可谓大佞者也。若安昌侯张禹,可谓次佞也。若赵高、石显,可谓最下佞者也。大佞形隐,为害深,下佞形露,为害浅,形露犹不别之,可谓至暗也已(《群书治要》,《永乐大典》)。
上表陈五事 曹魏末晋初 · 段灼
出处:全晋文 卷六十六
臣受恩三世,剖符守境,试用无绩,沈伏数年,犬马之力,无所复堪。陛下弘广纳之听,采狂夫之言,原臣侵官之罪,不问干忤之愆,天地恩厚,于臣足矣。臣闻忠臣之于其君,犹孝子之于其亲:进则有欣然之庆,非贪官也;退则有戚然之忧,非怀禄也。其意在于不忘光君荣亲,情所不能已已者也。臣伏自悼,私怀至恨:生长荒裔,而久在外任,自还抱疾,未尝觐见,陛下竟不知臣何人,此臣之恨一也。遭运会之世,值有事之时,而不能垂功名于竹帛,此臣之恨二也。逮事圣明之君,而尪悴羸劣,陈力又不能,当归死于地下,此臣之恨三也。哀二亲早亡陨,兄弟并凋丧,孝敬无复施于家门,此臣之恨四也。夏之日忽以过,冬之夜寻复来,人生百岁,尚以为不足,而臣中年婴灾,此臣之所恨五也。惭日月之所养,愧昊苍而无报,此臣之所以怀五恨而叹息,临归路而自悼者也。
语有之曰:「华言虚也,至言实也,苦言药也,甘言疾也」。臣欲言天下太平,而灵龟神狐未见,仙芝萐莆未生,麒麟未游乎灵禽之囿,凤凰未仪于太极之庭,此臣之所以不敢华言而为佞者也。昔汉高祖初定天下,于时戍卒娄敬上书谏曰:「陛下取天下不与成周同,而欲比隆成周,臣窃以为不侔」。于是汉祖感悟,深纳其言,赐姓为刘氏。又顾谓陆贾曰:「为我著秦所以亡,而吾所以得之者」。贾乃作《新语》之书,述叙前世成败,以为劝戒。又田肯建一言之计,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者,而受千金之赐。故世称汉祖之宽明博纳,所以能成帝业也。
今之言世者,皆曰尧舜复兴,天下已太平矣。臣独以为未,亦窃有所劝焉。且百王垂制,圣贤吐言,来事之明鉴也。孟子曰:「尧不能以天下与舜,则舜之有天下也,天与之也。昔舜为相,尧崩,三年之丧毕,舜避尧之子于南河,天下诸侯朝觐者、狱讼者,不之尧之子而之舜。舜曰天也,乃之中国,践天子位焉。若居尧之宫,逼尧之子,非天所与者也」。曩昔西有不臣之蜀,东有僭号之吴,三主鼎足,并称天子。魏文帝率万乘之众,受禅于靡陂,而自以德同唐虞,以为汉献即是古之尧,自谓即是今之舜,乃谓孟轲、孙卿不通禅代之变,遂作禅代之文,刻石垂戒,班示天下,传之后世,亦安能使将来君子皆晓然心服其义乎!然魏文徒希慕尧舜之名,推新集之魏,欲以同于唐虞之盛,忽骨肉之恩,忘藩屏之固,竟不能使四海宾服,混一皇化,而于时群臣莫有谏者,不其过矣哉!孙卿曰:「尧舜禅让,是不然矣。天下者,至重也。非至强莫之能任;至大也,非至辩莫之能分;至众也,非至明莫之能见。此三至者,非圣人莫之能尽」。由此言之,孙卿、孟轲亦各有所不取焉。陛下受禅,从东府入西宫,兵刃耀天,旌旗翳日。虽应天顺人,同符唐虞,然法度损益,则亦不异于昔魏文矣,故宜资三至以强制之。而今诸王有立国之名,而无襟带之实。又蜀地有自然之险,是历世奸雄之所窥窬,逋逃之所聚也,而无亲戚子弟之守,此岂深思远虑,杜渐防萌者乎!昔汉文帝据已成之业,六合同风,天下一家。而贾谊上疏陈当时之势,犹以为譬如抱火厝于积薪之下,而寝其上,火未及然,因谓之安。此言诚存不忘亡,安不忘乱者也。然臣之㥪娄,亦窃愿陛下居安思危,无曰高高在上,常念临深之义,不忘履冰之戒。尽除魏世之弊法,绥以新政之大化,使万邦欣欣,喜戴洪惠,昆虫草木,咸蒙恩泽。朝廷咏《康哉》之歌,山薮无伐檀之人,此固天下所视望者也。陛下自初践阼,发无讳之诏,置箴谏之官,赫然宠异谔谔之臣,以明好直言之信,恐陈事者知直言之不用,皆杜口结舌,祥瑞亦曷由来哉!
臣无陆生之才,不在顾问之地,盖闻主圣臣直,义在于有犯无隐。臣不惟疏远,未信而言,敢历论前代隆名之君及亡败之主废兴所由,又博陈举贤之路,广开养老之制,崇必信之道,又张设议者之难,凡五事以闻。臣之所言,皆直陈古今已行故事,非新声异端也。辞义实浅,不足采纳。然臣私心,诚谓有可发起觉悟遗忘,愿陛下察臣愚忠,悯臣狂直,无使天下以言首为戒。疾痛增笃,退念《桑梓》之诗,惟狐死之义,辄取长休,归近坟墓。顾瞻宫阙,系情皇极,不胜丹款,遣息颖表言。
其一曰:臣闻善有章也,著在经典;恶有罚也,戒在刑书。上自远古,下洎秦汉,其明王霸主及亡国暗君,故可得而称;至于忠蹇贤相及佞谄奸臣,亦可得而言。故朝有谔谔尽规之臣,无不昌也;任用阿谀唯唯之士,无不亡也。是有国者皆欲求忠以自辅,举贤以自佐;而亡国破家者相继,皆由任失其人。所谓贤者不贤,忠者不忠也。臣谨言前任贤所由兴,任不肖所以亡者。尧之末年,四凶在朝而不去,八元在家而不举,然致天平地宁,四门穆穆,其功固在重华之为相。夏癸放于鸣条,商辛枭于牧野,此俱万乘之主,而国灭身擒,由不能属任贤相,用妇人之言,荒淫无道,肆志沈宴,作靡靡之乐,长夜之饮,于是登糟丘,临酒池,观牛饮,望肉林,龙逢忠而被害,比干谏而剖心,天下之所以归恶者也。太甲暴虐,颠覆汤之典制,于是伊尹放之桐宫,而能改悔反善,三年而后归于亳。既已放而复还,殷道微而复兴,诸侯咸服,号称太宗,实赖阿衡之尽忠也。周室既衰,诸侯并争,天王微弱,政遂陵迟。齐桓公,淫乱之主耳;然所以能九合一匡之功,有尊周之名,诚管夷吾之力。及其死也,虫流出门,岂非任竖貂之过乎!且一桓公之身,得管仲、其功如彼;用竖貂,其乱如此。夫荣辱存亡,实在所任,可不审哉!秦本伯翳之后,微微小邑,至秦仲始大,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。自穆公至于始皇,皆能留心待贤,远求异士,招由余于西戎,致五羖于宛市,取丕豹于晋乡,迎蹇叔于宗里,由是四方雄俊继踵而至,故能世为强国,吞灭诸侯,奄有天下,兼称皇帝,由谋臣之助也。道化未淳,崩于沙丘。胡亥乘虐,用诈自立,不能弘济统绪,克成堂构,而乃残贼仁义,毒流黔首。故陈胜、吴广,奋臂大呼,而天下响应。于是赵高逆乱,阎乐承指,二世穷迫,自戮望夷。子婴虽立,去帝为王,孤危无辅,四旬而亡。此由邪臣擅命,指鹿为马,所以速秦之祸也。秦失其鹿,豪杰竞逐,项羽既得而失之,其咎在烹韩生,而范增之谋不用。假令羽既距项伯之邪说,斩沛公于鸿门,都咸阳以号令诸侯,则天下无敌矣。而羽距韩生之忠谏,背范增之深计,自谓霸王之业已定,都彭城,还故乡,为昼被文绣,此盖世俗儿女之情耳,而羽荣之。是故五载为汉所擒,至此尚不知觉悟,乃曰「天亡我,非战之罪」,甚痛矣哉!且夫士之归仁,犹水之归下,禽之走旷野,故曰「为川驱鱼者獭也。为薮驱雀者鹯也,为汤武驱人者桀、纣也」。汉高祖起于布衣,提三尺之刃而取天下,用六国之资,无唐虞之禅,岂徒赖良、平之奇谋,尽英雄之智力而已乎,亦由项氏为驱人也。子孙承基二百馀年,逮成帝委政舅家,使权势外移。安昌侯张禹者,汉之三公,成帝保傅也。帝亲幸其家,拜禹床下,深问天灾人事。禹当惟大臣之节,为社稷深虑,忠言嘉谋,陈其灾患,则王氏不得专权宠,王莽无缘乘势位,遂托云龙而登天衢,令汉祚中绝也。禹佞谄不忠,挟怀私计,徒低仰于五侯之间,苟取容媚而已。是以朱云抗节求尚方斩马剑,欲以斩禹,以戒其馀,可谓忠矣。而成帝尚复不寤,乃以为居下讪上,廷辱保傅,罪死无赦,诏御史将云下,欲急烹之。云攀殿折槛,幸赖左将军辛庆忌叩头流熏以死争之。若不然,则云已摧碎矣。后虽释槛不修,欲以彰明直臣,诚足以为后世之戒,何益于汉室所由亡也哉!然世之论者以为乱臣贼子无道之甚者莫过于莽,此亦犹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。传称莽始起外戚,折节力行,以要名誉,宗族称孝,朋友归仁。及其辅政成哀之际,勤劳国家,动见称述。然于时人士诣阙上书荐莽者不可称纪,内外群臣莫不归莽功德。遭遇汉室中微,国嗣三绝,而太后寿考,为之宗主,故莽得遂策命孺子而夺其位也。昔汤武之兴,亦逆取而顺守之耳。向莽深惟殷周取守之术,崇道德,务仁义,履信实,去华伪,施惠天下,十有八年,恩足以感百姓,义足以结英雄,人怀其德,豪杰并用,如此,宗庙社稷,宜未灭也。光武虽复贤才,大业讵可冀哉!莽即位之后,自谓得天人之助,以为功广三王,德茂唐虞,乃自骄矜,奋其威诈,班宣符谶,震暴残酷,穷凶极恶,人怨神怒,冬雷电以惊其耳目,夏地动以惕其心腹。而莽犹不知觉悟,方复重行不顺时之令,竟连伍之刑,佞媚者亲幸,忠谏者诛夷。由是天下忿愤,内外俱发,四海分崩,城池不守,身死于匹夫之手,为天下笑,岂不异哉!其所由然者,非取之过,而守之非道也。莽既屠肌,六合云扰,刘圣公已立而不辨,盆子承之而覆败,公孙述又称帝于蜀汉。如此数子,固非所谓应天顺人者,徒为光武之驱除者耳。夫天下者,盖亦天下之天下,非一人之天下也。「殷商之旅,其会如林,矢于牧野,维予侯兴。又曰:「侯服于周,天命靡常」。由此言之,主非常人也,有德则天下归之,无德则天下叛之。故古之明王,其劳心远虑,常如临川无津涯。于是法天地,象四时,隆恩德,敬大臣,近忠直,远佞人。仁孝著乎宫墙,弘化洽乎兆庶;为平直如砥矢,信义感人神。虽有椒房外戚之宠,不受其委曲之言;虽有近习爱幸之竖,不听其姑息之辞。四门穆穆,辟而不阖,待谏者而无忌。恒战战栗栗,不忘戒惧,所以欲永终天禄,恐为将来贤圣之驱除也。且臣闻之,惧危者,常安者也;忧亡者,恒存者也。使夫有国之君能安不忘危,则本枝百世,长保荣祚,名位与天地无穷,亦何虑乎为来者之驱除哉!传有之曰:「狂夫之言,明主察焉」。
其二曰:「士之立业,行非一概。吴起贪官,母死不归,杀妻求将,不孝之甚。然在魏,使秦人不敢东向;在楚,则三晋不敢南谋。曾参、闵骞,诚孝子也,不能宿夕离其亲,岂肯出身致死,涉危险之地哉!今大晋应期运之所授,齐圣美于有虞,而吴人不臣,称帝私府,此亦国之羞也。陛下诚欲致熊罴之士,不二心之臣,使奋威淮浦、震服蛮荆者,故宜畴咨博采,广开贡士之路,荐岩穴,举贤才,徵命考试,匪俊莫用。今台阁选举,涂塞耳目,九品访人,唯问中正。故据上品者,非公侯之子孙,则当涂之昆弟也。二者苟然,则筚门蓬户之俊,安得不有陆沈者哉!
其三曰:昔田子方养老马,而穷士知所归,况居天下之广居,立天下之正位,行天下之大道乎!昔明王圣主,无不养老。老人众多,未必皆贤,不可悉养。故父事三老,所以明孝;宗事五老,所以明敬。孟子曰:「吾老以及人之老,吾幼以及人之幼」。今天下虽定,而华山之阳无放马之群,桃林之下未有休息之牛,故以吴人尚未臣服故也。夫饥者易为食,渴者易为饮,天下元元瞻望新政。愿陛下思子方之仁,念犬马之劳,思帷盖之报,发仁惠之诏,广开养老之制。
其四曰:法令赏罚,莫大乎信。古人有言:「人而无信,不知其可」。况有养人以惠,使人以义,而可以不信行之哉!臣前为西郡太守,被州所下《己未诏书》:「羌胡道远,其但募取乐行,不乐勿强」。臣被诏书,辄宣恩广募,示以赏信,所得人名即条言征西。其晋人自可差简丁强,如法调取;至于羌胡,非恩意告谕,则无欲度金城、河西者也。自往每兴军渡河,未曾有变,故刺史郭绥劝帅有方,深加奖励,要许重报。是以所募感恩利赏,遂立绩效,功在第一。今州郡督将,并已受封,羌胡健儿,或王或侯,不蒙论叙也。晋文犹不贪原而失信,齐桓不惜地而背盟,况圣主乎!
其五曰:昔周汉之兴,树亲建德,周因五等之爵,汉有河山之誓。及其衰也,神器夺于重臣,国祚移于他人。故灭周者秦,非姬姓也;代汉者魏,非刘氏也。于今国家大计,使异姓无裂土专封之邑,同姓并据有连城之地,纵复令诸王后世子孙还自相并,盖亦楚人失繁弱于云梦,尚未为亡其弓也。其于神器不移他族,则始祖不迁之庙,万年亿兆不改其名矣。大晋诸王二十馀人,而公侯伯子男五百馀国,欲言其国皆小乎,则汉祖之起,俱无尺土之地,况有国者哉!将谓大晋世世贤圣,而诸侯之胤常不肖邪,则放勋钦明而有丹朱,瞽瞍顽凶而有虞舜。天下有事无不由兵,而无故多树兵本,广开乱原,臣故曰五等不便也。臣以为可如前表,诸王宜大其国,增益其兵,悉遣守藩,使形势足以相接,则陛下可高枕而卧耳。臣以为诸侯伯子男名号皆宜改易之,使封爵之制,禄奉礼秩,并同天下诸侯之例。
臣闻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也,与死人同病者未尝生也。与亡国同法者未尝存也。况夫巍巍大晋,方将登太山,禅梁父,刻石书勋,垂示无穷。宜远鉴往代兴废,深为严防,使著事奋笔,必有纪焉。昔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,此臣所以私怀慷忾,自忘轻贱者也(《晋书·段灼传》)。
史断一 其二 褚遂良对飞雉 宋 · 周紫芝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二六、《太仓稊米集》卷六四
唐太宗时,有飞雉集宫中,上以问褚遂良。遂良对以秦文公之事。太宗以谓人固不可无学。昔鸿嘉中博士行大射礼,有飞雉集于堂陛间,已而又集于诸府间,已而又集于未央宫承明殿。当时左右大臣无能言者,独车骑将军王音能言之。其后成帝遣人问音:「得无人为之乎」?音对曰:「安得亡国之言?天尚不能感悟陛下,臣子何望」?以张禹相成帝无状,朱云欲断其首,几至杀身。庭辱师傅,帝怒若此,况亲斥其主乎?方王凤用事,权倾天下,王章以忠直刺凤,为凤所杀。当时灾异数见,群下莫敢言,而音能言之,可谓汉比干矣。野鸟入室,安得为祥?遂良不以高宗肜日之事告太宗,而反以为瑞,亦焉用多学为哉?遂良可谓王音之罪人矣。
拜敬保傅议 东晋 · 卞壶
出处:全晋文 卷八十四
臣历观纪籍礼经,无拜臣之制。唯汉成帝拜张禹,庸主凡臣,不足为轨。或说师臣友臣,师模共道,又未是其拜也。至于先帝之拜司徒导,特以元皇帝兴自藩国,布衣之交,拜在人臣之日,故率而不改。陛下尊顺先典,伏膺礼中,不宜降南面之尊,拜北面之臣。大教有违,名体不顺,事应改正(《通典》六十七)。
传易之家 宋 · 金君卿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二六、《金氏文集》卷下
鲁商瞿受《易》于仲尼;仲尼卒,商瞿授楚馯臂子弓(一云子弘。)。子弓授江东桥庇子庸(一云鲁桥庇子庸。),子庸授燕周竖子家(一云周丑子家。),子家授淳于光羽子乘(一云东武孙虞子乘。),子乘授齐田何子庄。及秦焚书,以《易》为卜筮之书,独得不焚,故传授不绝。汉兴,田何授东武王同子中、(读曰仲。)洛阳周王孙、丁宽子襄、齐服光四人焉,皆著《易传(丁宽作《易说》八篇,三万言,训诂举大义而已。王、周、服皆作《易传》二篇。)》。周王孙授魏蔡公(蔡公《易传》二篇。),王同授齐即墨成、广川孟但、鲁周霸、莒衡胡、临淄主父偃、菑川杨何叔元,叔元《易传》二篇。叔元传燕韩婴、河内司马谈、太中大夫京房(非焦延寿弟子京房也。)。后丁宽复从周王孙受古义,号《周氏传》,然周王孙即宽师田何之学也。宽授同郡田王孙,王孙授沛施雠子卿、(一云长卿。)兰陵孟喜长卿、琅琊梁丘贺长翁。繇是有施、孟、梁丘之学焉(施、孟、梁丘氏章句各二篇。)。施氏授河内张禹子文、琅琊鲁伯;禹授淮阳彭宣、沛戴崇子平;鲁伯授泰山毛莫如少路、琅琊邴丹曼容。繇是施家有张、彭之学。孟氏则改师法,以候阴阳灾变书,诈言得自师田生,而同门梁丘贺證明之,且非田生之法也。授同郡白光少子、沛翟牧子况,由是孟家有瞿牧、白生之学。梁丘氏者,始受大中大夫京房《易》,房出为齐郡太守,后更事田王孙。然则京房、田王孙,皆田何家法也。汉宣帝时,闻京房为《易》明,求其门人,得贺。贺年老,授于子临。临始从父学,亦尝事施雠,后卒行京房法。授五鹿充宗君孟(君孟《略说》三篇。),君孟授平陵士孙张仲方、沛郡邓彭祖子夏、齐衡咸长宾,繇是梁丘家有士孙、邓、衡之学。今《子夏传》即邓子夏,盖出于梁丘家也。其后有京房《易(房字君明,东郡顿丘人,非太中大夫京房也。)》。房始授业梁焦赣延寿。赣云常从孟喜问《易》,会喜卒,房以延寿《易》即孟氏学,时孟氏门人翟牧、白生皆曰非孟氏法也。房后以灾异得幸。授东海殷嘉、河东姚平、河南乘弘,皆为博士,由是有京氏之学焉。又其后有东莱费氏《易(名直,字长翁。)》,其学无章句,本以古字,号古文《易》。以《彖》、《象》、《系辞》、《文言》解说上下经。授琅琊王潢平仲,由是世传费氏之学。又沛人高相,与费公同时,亦无章句,自言出于丁将军,传授子康及兰陵毋将永,由是有高氏之学焉。汉宣帝时,孟、梁丘皆立博士;至元帝世,立京氏《易》。惟费、高二家,未得列于学官。成帝时,刘向校书,考《易》说,以诸《易》家说皆祖田何、杨叔元、丁将军,大意略同,惟京氏为异。向以中古文《易》经校施、孟、梁丘经,或脱去「无咎」、「悔亡」,惟费氏经与古文同,然受其学者,未盛于世。时梁丘贺以卜筮得幸宣帝,及至显官,故学者宗焉。其后五鹿充宗贵幸,善梁丘《易》,元帝好之,欲考其异同,令充宗与诸《易》家论。充宗乘贵辨口,诸儒莫能与抗,皆称疾不敢会。又施雠之门人张禹以经术为成帝师,位丞相,封侯,成就弟子尤著者彭宣、戴崇,皆至公卿。故施氏、梁丘之学尤盛于当世。以至孟氏、京氏弟子俱为博士,故二家之学亦行焉。高相子康为王莽所杀,故学者衰废,而费氏独行古文《易》,然而未得立者,盖亦不幸者矣。其后东汉诸儒,习施氏者,则有沛戴崇洎子宾,陈留刘昆威公洎子轶君文。习孟氏者,则有南阳洼(音圭)丹子玉,中山鲑阳鸿孟孙(鲑,胡佳反,又苦圭反。一作鲑,胡瓦反者,非。),广汉任安定祖。习梁丘氏者,则代郡范升辨卿,京兆杨政子行、(一云范升、杨政皆传孟氏《易》者,非。)颍川张兴君上洎子鲂;惟张兴最知名,为梁丘家宗,弟子自远方至者,著录且万人焉。习京氏者,则汝南戴凭次仲,南阳魏满叔牙,济阴孙期中彧惟高氏之学无传焉。建武中,陈元长孙、郑众仲师皆传费氏《易》,其后马融、荀爽亦为之传,自是费氏兴而诸家之学衰矣。陈、荀、马皆当世大儒,故费氏之学益盛,今辅嗣之学盖出于费氏古文《易》也。再原汉之言《易》者,一出于田何。其传者,若周王孙、王同、杨何、大中大夫京房、丁宽、田王孙,皆本师法。然当高、惠、文、景之时,学其未兴也。至宣、元间,施、孟、梁丘、京氏四家及高相之学,多以阴阳灾异为说。惟费氏本以古字,号古文《易》,以《彖》、《象》、《文言》讲说上下经,为有本末;又校之诸家,独与中古文《易》同。流及马、郑等家,其学遂盛。独辅嗣,天启其衷,而入圣门之奥。考其渊源,虽本于马、郑之学,然其流溥博,出于诸家远矣。噫!《易》之大原,皎若白日,函光于牺,旭于文,迄我圣师,而后正中焉。昳于秦,薄蚀于汉,诸家之说棼焉,而圣道微矣。辅嗣特起,斥去异端,天人之道,俄然而明。然犹时若氛翳,未能廓然,若将有以待焉尔。在其贤者,心圣人之心,犹得观望其光景者哉!
论语义疏叙 南梁 · 皇侃
出处:全梁文卷六十五
《论语通》曰:《论语》者,是孔子没后七十弟子之门徒,共所撰录也。夫圣人应世,事迹多端,随感而起,故为教不一,或负扆御众,服龙衮于庙堂之上;或南面聚徒,衣缝掖于黉校之中,但圣师孔子,符应颓周,生鲁长宋,游历诸国,以鲁哀公十一年冬,从卫反鲁,删诗定礼于洙泗之间,门徒三千人,达者七十有二。但圣人虽异,人者神明,而同人者五情,五情既同,则朽没之期亦等,故叹发吾衰,悲因逝水,托梦两楹,寄歌颓坏。至哀公十六年,哲人其萎,徂背之后,过隙区驻。门人痛大山长毁,梁木永摧,隐几非昔,离索行泪,微言一绝,景行莫书。于是弟子佥陈往训,各记旧闻,撰为此书,成而实录。上以尊仰圣师,下则垂轨万代,既方为世典,不可无名。然名书之法,必据体以立称,犹如以孝为体者,则谓之《孝经》,以庄敬为体者,则谓之《礼记》。然此书之体,适会多途,皆夫子平生应机作教,事无常准,或与时君抗厉,或共弟子抑扬,或自显示物,或混迹齐凡,问同答异,言近意深,《诗》《书》互错综,典诰相纷纭,义既不定于一方,名故难求乎诸类,因题《论语》两字,以为此书之名也。但先儒后学,解释不同,凡通此论字,大判有三途第一,舍字制音,呼之为偷。一舍音依字,而号曰论,一云伦论二称,义无异也。第一舍字从音为伦说者,乃众的可见者,不出四家,一云伦者次也。言此书事义相生,首末相次也,二云伦者理也。言此书之中,蕴含万理也,三云伦者纶也,言此书经纶今古也,四云伦者轮也,言此书义旨周备,圆转无穷,如车之轮也,第二舍音依字为论者,言此书出自门徒,必先详论,人人佥允,然后乃记,记必已论,故曰论也。第三,云伦、论无异者,盖是楚夏音殊、南北语异耳。南人呼伦事为论事,北士呼论事为伦事,音字虽不同,而义趣,犹一也。侃案三途之说,皆有道理,但南北语异如何,似未详师说,不取,今亦舍之,而从音依字。二途并录,以会成一义。何者?今字作论者,明此书之出,不专一人,妙通深远,非论不畅,而音作伦者,明此书义含妙理,经纶今古,自首臻末,轮环不穷,依字则证事立文,取音则理为义,义文两立,理事双该,圆通之教,如或应示,故蔡公为此书为圆通之喻。云物有大而不普,小而兼通者,譬如巨镜百寻,所照必偏,明珠一寸,鉴包六合,以蔡公斯喻,故言论语小而圆通,有如明珠,诸典大而偏用,譬如巨镜,诚哉是言也,语者,论难答述之谓也。《毛诗传》云:「直言曰言,论难曰语」。郑注《周礼》云:「发端曰言,答述为语」。今案此书,既是论难答述之事,宜以论为其名,故名为《论语》也,然此语是孔子在时所说,而论是孔子没后方论,论在语后,应曰语论,而今不曰语论,而云论语者,其义有二:一则恐后有穿凿之嫌,故以语在论下,急标论在上,示非率尔故也,二则欲现此语,非徒然之说,万代之绳准,所以先论已,以备有圆周之理,理在于事前,故以论居语先也。又此书遭焚烬,至汉时合壁所得,及口以传授,遂有三本,一曰古论,二曰齐论,三曰鲁托。既有三本,而篇章亦异,古论分《尧曰》下章子张问更为一篇,合二十一篇,篇次以《乡党》为第二篇,《雍也》为第三篇,内倒错不可具说。《齐论》题目,与《鲁论》大体不殊,而长有《问王》《知道》二篇,合二十二篇,篇内亦微有异。《鲁论》有二十篇,即今日所讲者是也。寻当昔撰录之时,岂有三本之别?将是编简缺落,口传不同耳。故刘向《别录》云:鲁人所学,谓之《鲁论》,齐人所学,谓之《齐论》,合壁所得,谓之《古论》。而古论为孔安国所注,无其传学者,《齐论》为琅邪王卿等所学,《鲁论》为太子太傅夏侯胜、及前将军萧望之少傅夏侯建等所学,以此教授于侯王也。晚有安昌侯张禹就建学《鲁论》,兼讲齐说,择善而从之,号曰《张侯论》,为世所贵。至汉顺帝时,有南郡太守扶风马融字季长,建安中,大司农北海郑玄字康成,又就鲁论篇章,改齐验古,为之注解。汉鸿胪卿吴郡苞咸字子良,又有周氏不悉其名,至魏司空颍川陈群字长文,太常东海王肃字子雍,博士敦煌周生烈,皆为义说。魏末,吏部尚书南阳何晏字平叔,因鲁论集季长等七家,又采古论孔注,又自下己意,即世所重者,今日所讲,即是《鲁论》,为张侯所学何晏所集者也。晋太保河东卫瓘字伯玉,晋中书令兰陵缪播字宣则,晋广陵太守高平栾肇字永初,晋黄门郎颍川郭象字子玄,晋司徒济阳蔡谟字道明,晋江夏太守陈国袁宏字叔度,晋著作郎济阳江淳字思俊,晋抚军长史蔡系字子叔,晋中书郎江夏李充字宏度,晋廷尉太原孙绰字兴公,晋散骑常侍陈留周环字道夷,晋中书令颍阳范宁字武子,晋中书令琅邪王珉字季瑛:右十三家为江熙字太和所集。侃今之讲,先通何集,若江集中诸人有可采者,亦附而申之。其又别有通儒解释,于何集无好者,亦引取为说,以示广闻也。然《论语》之书,包于五代二帝三王,自尧至周,凡一百四十人,而孔子弟子不在其数,孔子弟子有二十七人,见于《论语》也,而古史改则云三十人,谓林放、澹台灭明、阳虎亦是弟子数也(《论语义疏》日本国本)。
张子野年八十五,尚闻买妾,述古令作诗 北宋 · 苏轼
七言律诗 押阳韵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二二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锦里先生自笑狂,莫欺九尺鬓眉苍。
诗人老去莺莺在,公子归来燕燕忙。
柱下相君犹有齿,江南刺史已无肠。
平生谬作安昌客,略遣彭宣到后堂。
原注:诗人谓籍。公子见《前汉》。相君,苍。安昌,禹。皆张姓故事也。 《豫章先生遗文》卷五。
周大将军闻嘉公柳遐墓志铭 北周 · 庾信
出处:全后周文卷十七
君讳遐,字子升,河东解县人也。秦始征晋之地,汉开平越之乡,律中夷则,星居鹑首。况复庄谋于卫,既为社稷之臣;喜对于齐,无废诸侯之职。祖叔珍,宋员外散骑常侍、义阳内史。有徐邈之应对,居于散骑之省;有汲黯之正直,理于淮阳之郡。父季远,临川王咨议参军、宜都太守。兰台石室,是所洽闻;白马飞狐,逾高词气。西都吴融,擅名江表,言谈相会,宛如旧焉。
君膺令德之灵,禀冲天之气,龆龀髻发,夙智早成。爱敬自天,虔恭得性,含仁抱义,履信居贞。世父仪同忠惠公特加器异,乃谓公曰:「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,见语云:『构汝登一高楼,楼尽峻丽。吾以坐席乞汝。汝或富贵,恨吾不及见耳』。吾向聊复昼寝,又梦将昔时坐席还复赐汝,汝官位当复见及」。王祥佩刀,世为卿族;鲍永骢马,家传司隶。以此连类,差无惭德。
轻车西昌侯作藩襄汉,君时年十二,以民礼修谒,进止端详,神情雅正,侯目送之不辍。试遣左右践君衣裾,欲视举动。君徐步稍前,曾我顾眄。魏侯之见刘廙,不觉敛容;汉主之观田凤,遂令题柱。比这今日,曾何足云!骠骑、庐江王帝子出藩,悬衡高选,以君华望,召为主簿。张坦直谏,既称荀令之香;邹湛知言,弥见羊公之德。
咨议府君于都薨背,君奔赴,六日即届京师,形骸毁瘁,不复可识,灵柩朔江,中川薄晚,乱流乘选,回风反帆,舟中之人,相视失色。抱棺号恸,誓不求生。俄尔之间,风波即静。咸以君精诚所臻。成都孝子,自赴江流,桂阳先贤,身彰野火,并存灵柩,咸可伤嗟。太夫人乳间发疮,医云:「惟得人吮脓血,或望可差」。君方寸已乱,应声即吮。旬日之间,遂得痊复。君之事亲,可谓至矣。
从兄右卫,拥旌岭表,苦相携致。昔马游志气,为马援所知;班嗣才学,为政彪见赏。复闻于今日矣。乃除永化县令。静寻欹案,或吟长岑之远;乍抚鸣琴,不以河阳为陋。日南金柱,合浦珠泉,莫肯经怀,未常留目。解巾平西邵陵王法曹参军,仍转尚书工部侍郎。始入礼闱,既登兰阁。尚书仆射陈郡谢举,人望国华,引君言论。谓同坐曰:「江汉英灵,见于此矣」。西中郎岳阳王以绿车之重,临西河之牧,敕用君为本州治中,寻迁别驾。王叔理以品物流名,陈仲举以题轩驰誉,君之展骥,兼而有之。
及乎大盗移国,王室骚然,月动星摇,云平虹直。岳阳王承制陕左,当壁汉南,天纲所顿,英贤毕集。授君吏部员外郎、散骑常侍、兼太子侍讲。监储甲观,事重史丹,侍讲桂宫,名高张禹。俄迁车骑大将军、侍中、开府仪同三司,余如故。方之骖乘,霍去病为侍中;璧彼将兵,公孙敖为骠骑。足以照曜六府,谟明九德,岂直允谐上将,匡赞中军而已哉。
既而言从梁国,服政酆都。管仲有辞,即受下卿之礼;臧孙见德,还奉嘉宾这宴。有诏授使持节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霍州诸军事、霍州刺史。犀节去关,衮衣驰传,迎郊则文学前驱,宾卫则邦君负弩。直以五溪辽远,马伏波之思归;三湘卑湿,贾长沙之不愿。是以宜城刺史,直会鹿门;白沙故地,仍留龙种。夭厉弗戒,奄然终极,天和某年,归窆于襄阳白沙之旧茔。
君器宇详正,风鉴弘敏,澡身浴德,游艺依仁,汝南令望,抚风长者。不言财利,王夷甫之为德;不谈人物;阮嗣宗之为人。从容乱离之机,保此令德;舒卷风云之际,无妨贵仕。张衡浑仪之后,即赋《归田》,杜预沉碑已来,遂停乡里。王仲宣有读书之楼,诸葛亮有弹琴之宅,实欲因此谢病,闲居终焉。鸣琴在膝,或对故人;宝剑自随,时过雉子。百年俄顷,呜呼哀哉!遂使君子之陵,止埋铜剑,贤臣之墓,唯铭石函。其铭曰:
有庄有惠,居鲁居卫。义是随时,才堪济世。北部尚书,东京司隶。必复其始,侯君相继。华盖一岳,文昌一星。青衿辩志,童子离经。义勖非典,书勤映萤。往年灵柩,漂泊江沲。以君哀恸,川后停波。扬名北海,驰誉西河。谁登九折,不入朝歌?蔚炳胥变,攀陪遂远。白鹿随轩,丹翚附冕。位参上将,荣兼本选。蛇盘绶结,龟回印转。来朝平乐,归政咸阳。蕃维即启,军幕仍张。起兹礼数,峻此戎章。长离宛宛,刷羽陵江。世急奔流,年催惊隼。灭没顿辔,扶桑摇轸。智士石折,贤人星殒。西鄂芝枯,南阳菊尽。怆焉启手,生荣终极。相杵辍舂,鸣机罢织。茕茕胤子,视阴余息。霜露履之,哀哉栾棘。龙巢北望,凤阙前观。松长风远,地厚泉寒。书埋简落,琴覆弦宽。赠行之册,书而纳棺(《文苑英华》九百四十八)。
武刚君传 宋 · 李纲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六三、《梁溪集》卷一五五
武刚君姓金氏,名辟疆,其先楚人也。七世祖镤居于越之耶溪,闻欧冶子者通于天地阴阳、五行变化之理,得铸人术,因往见之,欧冶子熟视镤曰:「子之质美矣,尝试以吾术治之,当为国器」。乃留与居。汰去粗悍,萃其精英,旬锻月鍊,磨砻而淬砺之,文彩艳发,其才气天下无双。欧冶子抚之曰:「子所谓铁中铮铮者。昔孔子尝铸颜渊矣,吾今铸子,合则成体,散则成章,变化不测,其犹龙乎」?因号曰「龙渊子」。以荐于楚王,楚王悦之,出入起居,必以自随,威镇海内,名闻诸侯。于是晋、郑兴师以伐楚,曰必以龙渊子为质乃罢兵。王与之登城,以麾晋、郑之师,伏尸十万,流血千里,楚之所以霸诸侯者,龙渊之力为多。亲属散居四方,时时窃借其名以行。当战国时,尤宠任之。其族子有游越者,以策干越王勾践,勾践将封之以三乡及千户之都二,以示薛烛,薛烛曰:「此国宝也,三乡二都,何足以当之」!其贵重如此。有游赵者,头胡缦缨,短后之衣,以术干赵孝文王。赵孝文王好之,终日与之相对,至忘食寝,国事皆废。于是庄周为陈其祖之功德,举之无上,按之无下,运之无旁,足以决胜天下,而头胡缦缨,短后之衣,其术特庶人之所好,不足多也。王悟,乃疏之,遂废不用。而当时游侠之士,荆轲、聂政之徒,往往私从之游,然皆其术之下焉者也。独武刚君辟疆者起于楚、汉之间,挺挺有祖风烈。辟疆之为人,明锐劲正,遇事立断。其学长于天文、地理、阴阳、刑法、兵家战斗之说。性刚果,不喜人之为柔佞者,见有祸乱奸宄,必欲削平之而后已。其志气凛如严霜秋水,毅然有不可犯之色。以故乱臣贼子奸邪见之胆破股慄,不敢仰视。其与人交,惟有德者阴卫助之,久而无斁;茍非其人,舍去弗顾。秦始皇帝既灭六国,焚《诗》、《书》以愚黔首,隳名城,杀豪俊,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,销锋镝,铸以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兵。武刚君遁逃山泽间,与一时布衣豪俊游,其耿耿自若也。项籍少年时尝从君学,不成,去,其叔父梁怒之,籍曰:「君一人敌,不足学,学万人敌耳」。盖不知君者也。独高祖微时雅与君善,尝俱行丰西大泽中,有大蛇当径,前行者还报,高祖被酒曰:「壮士何畏」!乃与君俱前斩蛇,所谓白帝子者。遂起兵攻秦,既入关,降秦王子婴,复与项籍争天下,战荥阳、成皋间,武刚君未尝不在左右,出入卧内,甚见宠任。其后韩信、陈平、黥布闻之,皆亡楚,仗君以归汉,以故高祖胜项籍垓下,遂即帝位。第功君居第一,在萧何、曹参右,封之峡中,号武刚君,赐丹书铁券,藉以锦绣,藏之金匮石室,使世世袭之。又取武库为君第,与秦人传国于汉者公玉玺待遇略等。国有大事,则召君及玺,班于殿庭,以示褒宠。其子孙往往劲直明敏,淬锋歛锷,以节义自持,能世其家。当成帝时,有仕于尚方者。丞相张禹以帝师位特进,甚尊重,然阿附王氏,不忠帝室。平陵男子朱云廷对曰:「大臣尸禄素餐,愿与尚方金某断佞臣一人,以厉其馀」。上问谁也,对曰:「安昌侯张禹」。成帝不能用,其后王氏果篡汉。由是世益重其家声。历汉至魏、晋,虽异代,犹见礼遇不衰。至晋太康中,回禄氏作乱,劫武库,焚荡武刚君之第,因以失国,而君之远族干将显于世焉。干将者,与其妻莫耶氏得神仙幻化之术,隐于豫章丰城狱中,怀材抱德,气应于斗牛之间。张华与望气者雷焕识之,推其分野,俾焕往搜访,果得干将与莫耶氏,而斗牛之间气灭。焕私匿莫耶氏,而以干将归华,且曰:「是有术,终当化去」。华知其匿莫耶氏也,亦曰:「久当复合」。及华将遇祸,干将果先化去。而焕之子携莫耶氏过延平津,因跃入水,遣没人视之,有二龙盘结,风涛汹涌,雷电晦冥,因不复见。信乎,其得神仙幻化之术,而华、焕之言验云。
太史氏曰:古者五行物立,其官金姓,盖出于少昊氏。其族散居五方,而刚柔利钝,性亦不同。武刚君之得性,其北方之强者欤。观其为人明利果断,不凝滞于物,劲正之气毅然见于色,其亦锻鍊淬砺之力欤。卒能佐汉以兴,传国数百载,可谓盛矣。予来延平,感干将、莫耶氏之事,考诸传记,嘉武刚君之烈,采其行事大略著于篇。